如今,一年一度除夕夜里,央视的“春晚”早已成为全国人民及海外中国人的精神大餐。然而,我小时候还是生产队时,那时没有电视机,也买不起收音机,除夕晚上更没有“春晚”,但我们孩子年年在除夕的晚上有我们自己的“春晚”。
吃好了盼了一年的有鱼、有肉、有鸡、有鸭的年夜饭后,我和小伙伴会不约而同地来到村西头的牛棚里集合,开始我们的“春晚”活动。
我们总是推荐长得高出我们大半个头的国庆做队长,国庆也乐于做队长。他把伙伴们分为两队,分别从村子的东西两头往村子中间行动,会合后再到牛棚把每人的收获全部掏出来,然后平均分配。
我和国庆一组。我们来到村西第一家林生叔家里,他还没有吃好年夜饭,一个人在喝着酒。林生叔喜欢喝酒,但平时老婆管着他喝酒。今天大年夜破例,他可以开怀畅饮。林生叔见了我们这些小孩非常高兴,客气地搬了长凳请我们坐,并举起一把大酒壶,走上来说:“来,每人尝口米酒。”听见是老酒,我们坚决不喝。林生叔的脸已喝得通红,说:“喝一口米酒不会醉的。你们喝了林生叔的米酒,以后长大了做起新郎来就不怕被灌酒了。”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,把大酒壶的壶嘴对准了国庆,国庆只得吸了一口。林生叔非常开心,问国庆:“阿国,好不好喝?”国庆笑着点点头:“甜的。”林生叔又把大酒壶的壶嘴对准了我。我浅浅地吸半口,真的是甜而稠。我说:“谢谢林生叔。”就这样,林生叔按序给每个小孩喝一口米酒。末了,他喊在厢房里行灶上用白沙子炒糕干、炒发芽豆的林生婶给我们每人一把。林生婶也喜欢小孩,她怕炒好的沙炒糕干、沙炒发芽豆还烫手,就端了匾子过来,抓了糕干、发芽豆往我们的袋子里装。我们一边拍着温暖的口袋,一边道谢着往下一家去了。
我们来到林生叔家隔壁的龙根伯伯家。龙根伯伯在上海钢铁厂工作,平时难得回家。只见龙根伯伯一家子坐在八仙桌上,正“啪啪”地拨拉着算盘珠——他正在把一大家子的年龄加起来看看共有多少岁。龙根伯伯见我们到他家,就饶有兴趣地一一把我们拉到他跟前,说这是谁家的孩子,但往往是张冠李戴,惹得他的家人和我们哈哈大笑。这也难怪他,一年就几个重要节日回家,怎么会认得全村上的许多孩子呢?龙根伯伯边笑着边把桌上的带壳的花生每人一把递到我们手里,我们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了。要知道,当年花生在我们那个地方可是紧俏的东西,只有节日上才供应,平时根本买不到。末了,龙根伯伯还给我们每人一颗上海的大白兔奶糖。我们的手按着口袋,生怕从口袋里掉出一颗花生来,道了谢便急匆匆地继续往下一家去了。
就这样,约一个小时后,我们到牛棚会合。虽是寒冬,但牛棚四围挂上了厚厚的稻柴片子,里面非常温暖。国庆点了一支蜡烛举着,几个伙伴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几张包粉丝的纸接连着摊在干净的地上,大家自觉地把袋子里的收获掏出来,分门别类地放着。沙炒糕干最多,其次是沙炒发芽豆,往后是炒黄豆、炒豌豆、爆玉米花、南瓜子、葵花子、西瓜子、油炸面粒子、花生、硬糖、奶油糖。看着眼前的丰收场景,大家喜笑颜开,今年的收获比去年差不多增加了一倍。正当我们平均分配美食时,卧在厚厚的稻草上的老黄牛大约闻到了香味,突然“哞——”的一声,把我们吓了一大跳。
我们的上衣口袋里、裤袋里装满了美食,我们的“春晚”圆满、胜利结束,大家满载而归,心里激动得怦怦直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