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是夏天的歌手,没有蝉,聒噪的夏日是寂寞的。
走在日益扩张的钢筋混凝土筑就的喧嚣小城,一阵阵热闹的蝉鸣似乎乘着风声从故乡传来,和这异乡城市道旁树上的蝉鸣交融连接,在夏日灼烧的热浪里形成一章恢宏的交响乐。
蝉鸣唱得最热闹的时节是每年的六七月,天气愈热,蝉鸣得愈加繁闹。这个时节,故乡沟坎的每棵树上几乎都有蝉鸣,它们“哕哕”的叫声渲染着夏日热烈的气氛。
记忆中蝉的种类还真不少。最早鸣唱的是一种被我们称为“小知了”的蝉,它长满黑麻点,个头有大拇指一节大小,往往成群集结,这种知了很傻愣,用手一捂就可以捉住。给我们极大乐趣的是六七月粉墨登场的“歌手”,我们称之为“大麻知了”的一种蝉。这种蝉体形硕大,外形精致,叫声大,是我们心中真正的知了。但捉这种蝉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,需要工具,亦需技巧。
捕蝉的工具很简单。首先要在牛尾巴上拽一根长而结实的牛毛,然后把它捻成一个活套,绑在艾蒿或高粱秆上,插入一根长竹竿固定好,捕蝉的神兵利器便算做好了。见到哪一棵树上有知了,便小心翼翼地把套子伸过去。知了很精,见了套子便往后退。这时你不能急,要慢慢地随着知了移套子。如此几个回合,知了便对套子没了戒心,便会拿前肢和套子玩。你只要见套子过了蝉的眼睛,用力一拉便会把知了套住。如果知了侥幸逃走,下次它见了套子就会飞走,绝不会再给你机会。除了这种知了,还有一种知了,它叫起来长短交织,抑扬顿挫,像纺车的声音,我们都叫它“纺花知了”。这种知了,个头很小,只有一节小拇指大小,除了翅膀是黑的,通体橙红,很漂亮,但它数量极少,也极难捕捉。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,只要一有风吹草动,它就立马停止歌唱,让人根本不知道它的位置,更不要说捕捉了。
夏日的夜间最有趣的就是捡知了猴。我们常常在晚上八九点出动,拿着手电,在树根处寻找,就会捡到很多知了猴。捡知了猴也是有风险的,稍不留意便会被蝎子蜇或被一种叫“土鳖”的虫子咬。我就被“土鳖”咬过一回,至今食指上还留有疤痕。我们往往把捉来的知了猴盖在碗下,期待它能羽化为蝉,但记忆中几乎没有一只羽化成功的,即使出了蝉蜕,它们也成了不能飞的残疾。奶奶说:“你捉了它,它生气,便成了残疾。”
蝉的一生是短暂的,“待到秋风白露时,又是秋风送秋蝉”。到了秋天,夏日里精灵的蝉,终抵不过秋风的肃杀,僵直地从树上跌落,被蚂蚁噬咬,被鸡鸭啄食,进而化为埃土,便结束自己短暂歌唱的一生。
看似寻常的蝉其实是极不普通的,它一般在地下蛰伏三四年才可以出世。有一种黑蚱蝉竟然需要十二到十三年,甚至十七年之久。在漫长的黑暗里,蝉靠吸食植物根液为生,只等一朝破土羽化,可之后它们的生命也不过三十天左右。蝉素来都是古人心中圣洁、崇高的象征。“居高声自远,非是藉秋风”“烦君最相警,我亦举家清”都是对蝉高洁品质的歌颂。蝉还是人们心中的通灵之物。人们把玉石雕成蝉样,戴在帽上,佩在腰间,以求吉祥。古人还把玉蝉放在逝者的口中以求沟通天地,羽化飞升……
每个夏天,童年的蝉鸣都会在我午夜梦回时“哕哕”响起。它响在我童年走过的乡间小路旁,响在绿影摇曳的树丛里,响在从故乡方向吹来的夏风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