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风叩响窗棂,裹挟着清甜气息漫进屋内,我知道,是槐花又开了。望着窗外摇曳的洁白花枝,妻子从广西打来的电话犹在耳畔:“要多捋些槐花,等我回去后带到广西,孩子们都惦记着呢!在广西这边,吃不到家乡的味道,我们都想啊!”那带着乡音的叮嘱,像绵绵春雨,浸润着我思念的心,也让今年的槐花,多了一层特别的意义。
终于等到槐花初绽。我趁休息的时候,带上钩子,独自走向西北角的槐树林。小径两旁,杂草肆意生长,酸枣树的尖刺在风中晃动,仿佛在守护这片洁白的花海。远远望去,缀满枝头的槐花,像繁星点点,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轻柔地向我招手。
踏入林间,干燥的泥土被脚步碾碎,扬起阵阵呛人的尘灰。我攥着生锈的铁钩,在交错的枝丫间寻觅低垂的槐枝。四周,层层叠叠的槐花如雪如云,将我温柔又热烈地包裹住。
“槐枝似我生疏懒,挂月栖云自一奇。”眼前的槐树,宛如身着白纱的温婉女子,在春风中翩翩起舞。树冠间垂挂的花串足有尺余长,花苞裹着嫩绿的花托,像无数串冰糖葫芦悬在半空。我举起钩子勾住枝干,金属与树皮摩擦出刺耳的声响,惊起两只麻雀扑棱棱掠过花影。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细细的枝条带着槐花倾泻而下,花瓣簌簌落在肩头,沁凉的香气裹着细小白絮,钻进衣领的褶皱里。
捋槐花是个需要耐心的活儿。完全盛开的槐花,香气虽浓郁,却少了几分鲜嫩;唯有似开未开的花蕾,最是清甜爽口。我将整串槐花捧在掌心,指尖沿着花萼轻轻一旋,花苞便簌簌落进布袋,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鼻翼间徘徊。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槐花,在林间投下细碎的光斑,风过时花影摇曳,如同流动的银河倾泻在肩头。不知不觉间,汗水浸透了后背,布袋也渐渐变得沉甸甸的。
当暮色漫过林梢时,布袋已坠着满满的芬芳。返程路上,肩头残留的槐花碎屑被汗水浸湿,混着青草味在皮肤上晕开。
下午五点多,我坐上返回三门峡的公交。到家时,夜色已深。我将槐花仔细分装,放入冰箱冷冻室。看着抽屉里整齐排列的槐花,仿佛已经看到了暑假结束时,远在广西防城港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妻子将槐花拌上面粉蒸熟,撒上调料,孩子们举着瓷碗欢呼的画面。这些洁白的槐花,不再只是一道美味,更是连接千里之外亲情的纽带,是浓浓的乡愁寄托。
古人笔下的槐花,常常带着几分孤寂,“槐花满地无人扫,半在墙阴半在苔”。而于我而言,这洁白的槐花,满是牵挂与思念。它承载着妻子的嘱托、孩子们的期盼,还有我对远方家人深深地眷恋。愿这一缕槐香,乘着春风,飘向广西,带去我的思念与祝福。待到重逢时,我们再共话这满树槐香,重温离别时思念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