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的老屋是一幅古画,沧桑地站在村东头。
老屋承载我许多快乐的童年和美好的回忆。1978年始建的老屋是那种标准的豫西地区土坯房,共五间。建房时农村家家缺吃少穿,日子艰难,但房子又不能不盖。父亲是家里的老大,树大分岔,兄弟多了,成家立业后自然要建新房分居。为了建房,父亲和母亲提前两三年便开始准备,省吃俭用,积攒余钱存粮筹备建房。脱土坯、砸石条、买木料,如今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小事,在当时都是一件件浩浩荡荡的工程。
盖房子所需的木料,是父亲带着亲朋好友牵着一头老牛,拉上七辆架子车,历经三天三夜到朱阳镇一个叫老虎沟村的地方购买的。父亲出发后的第二天便狂风大作,暴雨如注,母亲心急如焚,焦躁不安。父亲回忆说,当时大雨倾盆,大家钻进沿途一座废弃的窑洞避雨,即便这样,他也没忘把仅有的一块塑料雨布披在老牛身上,对他来说,那是一辈子都记忆犹新的事。
东西准备就绪,老屋终于开始破土动工。农村的土坯房,一般都是三间房子,一明两暗,中间堂厅,两边卧室。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姐姐,所以父亲特意多设计了一间卧室。为了赶工期,在泥工、瓦工师傅打地基和砌墙时,木工师傅们也在加紧制作屋架、门窗、檩条。除了那些必需的工人师傅,一般的和灰、提灰、搬土坯等工作都是亲朋好友义务帮忙的。上屋架那天,父亲母亲虔诚地跪在地上拜了又拜,在屋架上系上红布条,写上吉利话贴在大梁上。檩条、橼子牢固固定,檩条之间铺小木板,和稀泥,然后再铺上小青瓦。为了好看,父亲还特意在屋脊的东西端加装了两只代表祥瑞的鸽子作为饰品。老屋建成的那天,本家的三爷爷兴奋不已,在老屋转了又转,看了又看,和父亲坐在房子里高高兴兴地絮絮叨叨了一整夜,不停赞叹新房的宽敞和建房的不易。
房子建成了,父亲在院子里的西北角开挖了一口水井。井口西边是用石头垒起的高一米五左右的井台,一根空心钢管浇筑在井台中间,钢管的辘轳上缠绕着戴着铁钩的麻绳,打水的人抡圆了胳膊,伴随着辘轳吱吱呀呀转动的声音,打上来一桶桶清澈甘甜的井水。井水不但旺盛,而且清冽甘甜。家里人从地里干活回来,打一桶水舀上半瓢,咕嘟嘟一口气喝下,十分爽快。父亲特意在井壁距井口十米左右的地方,凿了一个面积约5平方米的井窖,井窖很矮,但冬暖夏凉四季恒温,家里收获的红薯、白菜等一股脑地放进去,可以保鲜好几个月。
井和老屋,成为村里一道风景。小时候我最喜欢的游戏,就是和小朋友们在老屋和井周围玩捉迷藏,我调皮,胆子也大,井窖里藏身也能干得出来,不过,一旦被大人知觉,一顿责骂和狠揍是免不了的。
岁月不居,时光如流。几十年过去了,左邻右舍的土坯房都逐渐被平房取代,老屋在乡亲们新建的小楼房中显得格格不入。父亲母亲常常念叨老屋该翻新重建了,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,那个土得掉渣的老屋,却是伴随我一生的永恒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