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大地中心的人》是青年作家童末2024年出版的作品,如一枚深水炸弹,在文学海洋中激起千层浪。这部获得第七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的作品,与其说是小说,不如说是童末精心打造的思想手术刀,在剖开西部矿区褶皱的同时,也精准切开了现代文明的病灶。当多数作家沉迷于都市霓虹中的情感世界时,童末选择将笔端指向中国西北部一个正在塌陷的矿区,在机械轰鸣与地质断裂声中,完成了对当代人精神困惑的书写。
当小说的主人公地质工程师深入地下3000米时,矿工们用瓦斯浓度编撰的暗语,用岩层断裂声谱写的歌谣,在矿井深处构建出抵抗工具理性的诗意王国。当现代救援设备在复杂地质结构前集体无能为力时,矿工们凭借对地声的直觉判断,竟比地震仪更早知道岩层变化。这个充满魔幻色彩的细节,实则是童末对技术至上主义的嘲讽,也是矿井中的原始智慧与现代科技的对峙。
童末用地质学术语解读日常语言,她的语言在小说中形成独特的叙事脉络。当主人公将妻子的眼泪描述为“二叠纪灰岩中的方解石脉”,冰冷的科技术语突然拥有了普鲁斯特式的通感魔力。这种语言爆破术,本质上是对现代学科分类的反抗。
在矿井的交流系统中,童末创造了更激进的语言革命。矿工们将安全守则改编成秦腔唱段,用煤矿粉尘在岩壁上书写象形文字,甚至发明出靠敲击岩壁传递信息的摩斯密码,这些语言构成多重比喻,既是被压抑者的发声尝试,也是对人类原始交流本能的招魂仪式。
小说最具颠覆性的创造,是将地质时间引入叙事维度。当勘探钻头穿透寒武纪岩层,三叶虫化石与智能手机并置在同一叙事平面,童末让矿井成为时间虫洞,不同地质年代的生物化石在矿灯照射下,构成了审判人类文明的陪审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