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九月,十五岁的我背着行囊,独自一人到六百多里外的郑州师范大学读书。一个宿舍,八个小姐妹,像一群快乐的喜鹊,叽叽喳喳。我们常常利用晚上熄灯前的短暂时光,边吃小零食,边谈论一天中最有趣的事儿。熄灯之后,大伙慢慢安静下来,没多久宿舍里鼾声渐起,我们纷纷进入了梦乡。
不知过了多久,睡在上铺的我突然被冻醒。伸手一摸,盖在身上的被子不见了。胆小的我以为宿舍进了贼,惊叫一声,一骨碌爬起来。亮白的月光中,我探头看到自己厚厚的棉被,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上。我连忙下床,用手一拽,却听到呼啦啦的水声,棉被又湿又沉,两只手也拉不起来。原来,下铺的同学忘记倒掉盆里的洗脚水,棉被从床上掉下来吸足了水分。抓着湿淋淋的被子,黑灯瞎火中的我焦急万分,慌乱中更是一脚踢到水盆,发出“哐”的一声。
这时,门“吱”的一声被推开,一束光照了进来,是宿管李老师拿着手电查寝来了。看到惊恐不安的我,李老师严厉地说:“这么晚还不睡觉?”当她看到我手里湿漉漉的被子时,叹了一口气:“妮儿,咋这么不小心,黑更半夜的,这可咋办呀?”停顿了一下,她向我招招手:“跟我来。”我不知所措地跟着李老师来到宿管室。屋里摆着一张桌子、一个柜子、一张床,简洁而整齐。李老师穿着棉拖鞋,从床上卷起她那带着体温的被子,塞给我说:“去吧,快去睡吧,明早还要上课。”紧张激动的我连声谢谢都忘了说,赶忙抱着李老师的那床被子回到宿舍。那夜,我睡得好香好甜。
第二天,我特意起了个大早,抱着叠整齐的被子,去宿管室找李老师还被子。当我透过玻璃窗户,看到李老师穿着厚棉衣、盖着薄毛毯、蜷缩着身子半躺在床上时,不禁眼眶湿润。老师柔弱的身影,在我眼前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。后来我听别人说道,李老师是商丘人,老伴儿体弱多病,儿子在边疆当兵,她来学校应聘当宿管老师,是为了补贴家用。
后来,我参加工作,成为一名人民教师,但仍时常想起大学时的那位宿管李老师。早先还电话联系,后来李老师换了手机号,就联系不上了。虽再未谋面,但李老师那和蔼可亲的样子,时刻清晰地萦绕在我的脑海。每每想起她,我总是心怀感激。三十年来,我把李老师对我的爱无限放大,无私地分享给我的学生,贯穿到教育教学工作中。或许,这就是我对李老师最大的回报。